白发当花看

“感谢岁月，赐我老伴银丝白发/那是岁月预兆的丰年/陌上花开的妩媚/似水流年的烟云/生命旅程的馈赠/白发当花看/那是不浅的福分/那是智慧的标志/头上的风景/开出一簇洁白的生命之花！”

用一张素面朝天的白纸，92岁高龄的爷爷写下了这样一首诗送给奶奶。

印象中的爷爷耿直内向，并不善于表达感情。记得有次拍全家福，大家刚调整好状态，只听热情外向的奶奶高声提醒爷爷道：“靠近点，搂着我！”爷爷不好意思地搂上奶奶的肩膀，引起我们一阵哄笑。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一幕温馨的画面，奶奶将这张宝贵的照片摆放在卧室的床头，日复一日地看着。如此内敛的爷爷如今却脉脉含情地写了一首情诗，71年的漫长岁月陪伴，深沉的爱意被揉进了每个字里。

九旬爷爷，拿笔写字手不抖，字迹苍劲有力，唐诗宋词仍倒背如流。如果你去探望他，还要随时做好古诗词现场问答的准备，那场景仿佛重回高中课堂。不仅如此，他还紧跟时代，新闻联播期期不落，时事政治比年轻人还敏锐。最近他迷上了抖音，睡前都要“刷一刷”，美其名曰“了解一下年轻人最近都喜欢看什么！”爷爷之所以如此老当益壮，得益于奶奶的悉心照顾，一个好的爱人就是最好的良药。

爷爷中年时从城里到界首公社工作，不久便患上了心脏病，落实干部政策回城后，血压血脂又高了起来。奶奶祖上是开中药铺的，便天天给爷爷精心准备丰富的药膳调理身体，保温杯里枸杞、山楂、菊花、西洋参轮番上场，变着花样泡出了奶奶对爷爷的爱。时令水果、新鲜菜品一上市，奶奶便去采购，加上她厨艺了得，我和姐姐们几乎每天中午都去奶奶家吃饭，一大桌美味的菜肴总是被我们一扫而光。看到儿孙们欢聚一堂，奶奶忙得更起劲了。因为在吃食上特别讲究，奶奶也就成了他们那个时代难得的月光族。翻开奶奶的存折，每个月都是全部取出，只留几块钱在账上。我和姐姐曾问爷爷：“奶奶如此大手大脚，你怎么舍得把工资全部上交？”爷爷笑着说：“千金散尽还复来，奶奶都是为了这个家，再说她花得开心就行。”

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奶奶做的饭变得不好吃了，所有的菜都淡而无味。我悄悄跟妈妈抱怨：不想去奶奶家吃饭了。妈妈这才告诉我，因为爷爷高血压高血脂，为了他的身体健康，奶奶“封锁”了厨房，严格控制盐的摄取量。接连几天不去奶奶家吃饭后，奶奶打来了数个电话查问，再去时，她拉着我的手，不停地念叨：“瘦掉了，瘦掉了，这几天没来，肯定没吃好。”后来不知道爷爷从何得知我的“怨言”，吃饭前，我总见他偷偷进厨房，手里攒着一把盐，趁奶奶不注意，慌乱地撒在锅里面。

如今，爷爷奶奶都老了，虽然精神很好，但奶奶走路颤颤巍巍，爷爷需要人搀扶才能起身走动，也不会再“冲”进厨房里面撒盐了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老夫妇对彼此的关心爱护。他们的爱悄无声息地藏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，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，却在细水长流中开出了最美的花。（陈思）